官场升华_Page12

　　第十二节
　　郑一凡一上车田秀就过来让座儿，还说要等吴乡长，所以晚点发车。
　　车上有几个乡政府的，但没有沈娟，郑一凡不好意思问，和几个乡政府的点头示意，就合上眼等，不时听见田秀招揽旅客的声音。他从沈娟呢知道田秀的车因为是通勤车的缘故，每天可以早晚各多发一趟，而且不用到车站排时间，这钱就挣的容易多了。不由睁开眼瞄一眼前面忙碌着的田秀，心里揣测着对方和吴乡长的关系——亲戚？同学？难到是情儿？想到这儿自嘲的笑笑，心想今天是怎么了，心里变的这么阴暗，半天才反应过来，都是李秀成惹的祸——一道上听这小子那么多这方面的事，难免不被带入俗套。
　　快九点了，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上了车，田秀主动把对方让到门口第一排的正座上，客气的说：“吴乡长我们发车吧？”
　　“发吧发吧，县里杨县长找我说事情，让大家久等了。”吴乡长边说边把一盒烟扔给前面正要开车的老张。
　　老张回头客气的说了声谢谢。郑一凡发现这老张既年轻又精明，跟田秀非常般配。
　　车开起来，郑一凡好几次都想过去跟领导打招呼，但吴乡长开始滔滔不绝的和车上认识的说起了这次南方考察见闻。不由得也被吸引进去。
　　汽车直接开到了乡政府大门，临下车，吴乡长回头对田秀道：“小田，上次那事县交通局已经批下来了，你有空找我要一下吧。”田秀甜甜的答应一声，但郑一凡发现她明显脸红了一下。
　　进了大门，看见一辆吉普停在院里，一个小青年正卖力的擦洗着。郑一凡知道书记刘志远也来了，先去乡办室报了到，回到大屋里，见沈娟、李秀玉都在，刚坐好沈娟就问：“坐的田秀的车吧？”郑一凡点点头，纳闷的问她们怎么来的。
　　“我们可不敢迟到，自掏腰包呗！”李秀玉丛丛肩说道。
　　郑一凡心虚的问：“刘书记来过了吗？”
　　“没有，今天找他的人很多，没有工夫。你一会儿也去见见领导吧，别让领导来找你。”沈娟提醒他。
　　书记室人很多，郑一凡怕进去不方便，正在门口徘徊，正好碰上临屋的吴乡长。
　　“这位同志找谁？刚才咱在车上见过。”吴全有看出对方不象乡下人，又在一把手门口转悠，到底出来问了一句，郑一凡不知道对方是在试探他的身份，尤其是来找刘书记的体面人，吴全有每次都很上心。
　　“吴乡长，我是刚分来的扶贫干部，刚才在车上我就想跟您打招呼。”郑一凡连忙说道。
　　“噢，你是小郑吧，昨天小赵在电话里说了，好好，你先见过刘书记，回头来我屋里咱再谈。”吴全有和蔼可亲地握着郑一凡的手。
　　刘志远似乎很注意外面的动静，马上在屋里接话道：“哪位是郑一凡同志？请进来吗！”
　　郑一凡只好跟吴全有客气的点点头，撩门帘进了一把手的屋子。
　　里面烟雾缭绕，半天才看清人们正襟危坐，一个很胖的看不出岁数的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看着他，郑一凡喊了声：“您好！刘书记。”急忙上前伸出手去。
　　刘志远站起来握了，直截了当的问：“听说你也上过前线？几几年？”
　　“87年，我们军轮战换防上去的，我先在者阴山，第二次就上了老山，一共一年多，主要是在老山。刘书记您在……？”郑一凡自我介绍完马上问。
　　“好吗！咱可是真正的战友，自卫反击战后，我们在老山坚守了三年，麻傈坡陵园躺着十多个亲密战友，我可以说是检了条命回来的，当年那场战争太残酷了。说来惭愧，如今脱了军装，心里总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啊！”刘志远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我能理解，我们班长就牺牲在我眼前，当时，我们急红了眼，恨不得冲过去潦倒几个，但军令如山倒，我也不是复员了吗。”郑一凡身有感触的说道。
　　“那是，这回咱又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好好干！”刘志远拍拍对方的肩鼓着劲。
　　“一定，能在刘书记的英明领导下工作肯定差不了！”郑一凡信心十足的说道。
　　“三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来了就别怕吃苦，想想那些死去的战友，咱还有什么苦不能吃？干好了，我给你请功！”刘志远使劲在对方肩膀上锤了一下。
　　“是，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下命令吧。”郑一凡下意识的立正，嘴里也满口军队里的用语，因为那段经历在他脑海里印象太深刻了，不自然就表露出来了。
　　刘志远欣赏的看着对方：“你是乡长助理，主要是配合好吴乡长、何副乡长的工作，既然是来科技扶贫的，又是从工厂里出来的，就发挥你的特长，主抓乡镇企业这一块儿。这次我们南方之行没有白跑，联系好了几个项目，都很有发展前途，一会儿你找吴乡长、安秘书要一下有关资料，先好好研究了，回头跟对方接触一下，弄一个可行性报告，立项、报批的事我来想办法。怎么样，能不能干好，放心，大胆的干，我给你撑腰！”刘志远拍了一下胸脯说道。
　　“保证完成任务！”郑一凡响亮的回答。
　　告辞出来，郑一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可以说心里充满了激情，暗自庆幸这次终于遇到了好领导，自从有事以来的所有不安和郁闷一扫而去。转身进了吴全有的屋子。
　　吴全有就不一样了，说话很客气，先砌了杯茶给他，然后不着边际的问了一些郑一凡过去的工作情况，还不时探听郑一凡上面的关系，郑一凡肯定不会给他说舅舅是许云川，见没有什么价值，吴全有就转到正题，主要是具体工作安排。
　　“经委还有工业办这一块就归你负责，近期的工作主要是那几个项目的事，这可是咱乡里的重中之重，今年的经济增长点就靠它突破了，你和安秘书就辛苦一下，争取早日把报告搞出来，我还得去县里找杨县长争取资金，这个也很重要，再好的项目没有钱什么也别想。说实在的，咱龙山是贫困县，从上面弄点钱真难呀！你看人家南方，那叫一个阔儿，政策也放的开，只要能挣钱，各方面都给你开绿灯。可咱龙山，明知道能挣钱的项目，可上面就是不批，就是批了，也的半年以后了，茶水早凉了呢。好在杨县长比较支持我，哦，还有咱们乡的工作”他停顿了一下，明显在说他背后有杨继承撑腰。接着又说道：“工作没问题，只要你好好干，配合好我们几个乡长的工作，一切都好说。今天我去见杨县长，他还说起到你，说你是个好同志，将来一定有出息，前途无量呀。其实咱不管多么能干，没有上面领导的支持，要想出人头地我觉得很难。不知道小郑同志怎么看，反正我身有体会呀！”
　　郑一凡刚来，没有经历过就不好说，至于杨县长提没提过自己，找谁求证去？不管这话儿真假，郑一凡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其实吴全有也不容他说，自顾自的说起了南方考察的所见所闻，几乎还是车上说的那一套，郑一凡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只好装作认真的样子洗耳恭听，好不容易进来一个人找吴全有签字，郑一凡这才能告辞出来。
　　他就去找安秘书，屋里没人，有人说见他出去了，郑一凡只好回办公室。
　　到办公室坐下，屋里没几个人，李秀玉也没在。
　　沈娟看他一眼，小声道：“怎么样，对两位领导有何评价？”
　　郑一凡摇摇头：“不好说，反正比我水平高就是，而且高的还不是一点半点。”
　　“不是真心话。”沈娟故意冷笑道，但马上又凑过来：“想不想知道当初我对领导的看法？”沈卷知道自己先说了对方才肯说，就主动问。
　　“那就说说，你一向眼光独到，肯定见地不一样。”郑一凡认真的说。
　　“不能白说，晚上可的请我吃饭。”沈娟开着玩笑。
　　“行，反正我也要吃的，不就多双筷子吗。”
　　沈娟放低了声音：“刘头给人一种大刀阔斧、勇往直前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把你扶上战马，往往让你恨不得马上跟着他一起去呐喊、拼杀。”
　　“对！就是这样，我是有这感觉，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到底是大学生就是厉害，一针见血，通俗贴切。”郑一凡身有同感的赞叹道。
　　沈娟脸一红，但仍继续说道：“吴头正好和他相反，说话总是跟你绕，一个圈又一个圈，象打太极拳，而且没完没了。但你记住，别管他怎么绕，主题就一个，仿佛每个圆的中心点，不信你回味一下，他说了那么多话，有什么真正含义？”
　　郑一凡开始没能理解，仔细一琢磨，果然象沈娟说的，刚才谈了那么长时间，吴全有其实只突出围绕了一个主题——听他的话，和他关系要近。
　　“真厉害，小沈，我真服了你，你这么年轻，看人就这么透彻，分析什么事又头头是道，看来以后你得多点拨点拨我了。一是万一理解错了领导的意图会误大事，二是不知道谁好谁坏，人家把我卖了还给人家点钱呢。”
　　“别，再夸我就找不着北了。”沈娟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很快接着话题道：“其实，两位领导不管是一针见血还是云山雾罩，你只要掌握一个规律，那就是多请示多汇报，尤其是刘头，你越跟他交心，他越喜欢你，就是有什么事没干好，只要你明说了，他照样给你担责任，还有一条，他喜欢搞阳谋的人，不喜欢阴暗的，就是最后哪怕技不如人，输了也高兴。要说缺点吗……”沈娟不说了。
　　“没关系，我嘴严的很。”郑一凡急忙表态。
　　“你想哪去了，我说的缺点是他太爱训人，这还没什么，关键是不给人留面子，训到动情处那真是一拍山响。只要他真的拍了桌子，那就是真动气了，任何人说情也不行，但有个秘密……”正在这时果然书记的屋子传来呵斥声,顿时各个屋里鸦雀无声,整个乡政府大院全是刘志远的高嗓门,沈娟也吐吐舌头不再说了。
　　静下心听了听，原来在训办公室主任小赵，是嫌小赵擅自做主了什么事情，但半天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郑一凡疑惑的看沈娟。这时进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似的。沈娟没有说什么，只在一张纸上写了‘晚上再说’四个字，又用手在嘴边比画了几下，那意思是晚上请客吃饭的时候。
　　郑一凡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期盼的感觉，好象当年第一次约会张欣一样。
　　中午下班时小赵来叫郑一凡去九妹餐厅，说是领导们在那儿给你接风。郑一凡看沈娟一眼，沈娟笑笑：“去吧，每个新来的都有一次这种待遇。”说完又嘱咐道：“别傻喝，他们一个比一个能喝，安秘书比小赵也不次，你呀……”沈娟露出担心的样子。
　　一上二楼就听见刘志远的大嗓门，象是在跟九妹商量能不能按卡拉OK的事：“我这么胖，干什么也不行了，就剩下这大嗓门了，喝完酒吼两嗓子，既能解酒气又能轻松消遣一下，怎么样，想不想让我们天天来，要想的话，就赶快把这事办了。”
　　“刘书记，我们巴不得呢，可就是没钱呀。”九妹为难的口气。
　　“找王金锁，能有你这么漂亮能干的儿媳妇，他这当公公的怎么也的吐点血吧？”吴全有突然提到王金锁，郑一凡这才知道，这九妹是王金锁的儿媳妇，心想这小地方，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我可不敢说，对了，一会儿他来接孩子，您亲自跟他说，真要是能给了钱，我马上就去买！”九妹坚定的回答道。
　　郑一凡刚才在一楼好象看到王金锁晃了一下，当时不敢确定，现在明白这既然是他儿媳妇开的，那一定就是他了，说明他早来了，可九妹说一会儿……。想到上砖厂的事，心想可能是得到信早在这儿等着呢。正好话赶话把他推出来。想想李秀成说过的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你投其所好，那就是突破点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
　　正好服务员上菜，郑一凡就势儿跟了进去。
　　“小郑儿坐、坐，今天主要是给你接风，这不，在家的领导都到齐了，今天就算正式见过面了，回头有什么事该找谁就找谁，你们可不能说不认识人家，啊！”刘志远非常热情的打着招呼。郑一凡一看，果然书记乡长一个也不少，另外一桌还坐着几位穿制服的，一介绍，全是乡里的各路诸侯——工商、税务、卫生院、派出所、土地所、财政所、信用社、还有乡教办的主任。
　　郑一凡有点发怵，这么多人，一人敬一杯就的半瓶，自己再能喝，也不行呀，不由浮现出刚才沈娟那一脸担心样来。看来她是深有感触呀！
　　酒不能不喝，也不能少喝，郑一凡拿捏了半天，还是半瓶酒下去了。
　　刘志远看他一点事也没有，不由乐了：“看来我们小郑酒量可以呀，不愧是当过兵的，没有给我们军人丢脸，好，咱前河乡又多了个生力军，回头小河乡再来找事儿，咱一对一跟他们喝，看谁怕谁！”
　　“强将手下无弱兵吗！”有人马上拍起马匹。正在这时有人挑帘儿进来。
　　“刘书记，我一进门就看见老王了，他还想躲，我揪着他就上来了。”来人果然拉着王金锁。
　　“刚才刘书记还念叨你呢，怎么，来跟领导们喝杯酒就委屈你了，是怕不给你儿媳妇饭钱吧。”何富贵马上接话道。这一来王金锁不好意思的坐了。
　　郑一凡隐约感觉里面是个套。
　　“小安子，你来的正好，咱们小郑可是海量，你号称咱乡第一能喝之人，怎么样，跟人家较量较量？”刘志远似乎明白里面的猫腻儿，马上转移了话题。
　　“是吗？”来人正眼看着郑一凡，多少带出点不服气的意思。郑一凡知道这就是乡里的安秘书，连忙伸出手去。
　　酒喝到这时候才有味道，郑一凡这时候早忘了沈娟的好意提醒，看来这刘书记的‘将兵’之道就是厉害。
　　酒喝着，说着，王金锁几次想插话，都被刘志远转移到郑、安两人较酒上来，安秘书似乎上了劲，满嘴不是东拉西扯就是找着郑一凡喝酒。王金锁心里着急的直看何富贵，何富贵气的直白愣安秘书。
　　酒席散了，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郑一凡和安秘书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刘志远要先走一步。对另一个桌的人说：“你们扶他俩直接回宿舍。”
　　朝外走时，王金锁紧紧跟在后面，不时小心的说着什么，刘志远似乎也喝多了，左顾而言它，快到大门口了，何富贵见不是办法，急忙给九妹使了个眼色：“老王，不待你这样的，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给把帐结了，九妹。他给没给现钱儿？不能杖着自己是长辈，就欺负你，对了，老王你该吐点血了，给你儿媳妇投点资，刚才刘书记吵着让九妹上个卡拉OK，这事就等你一句话了。怎样。说句痛快话吧。”
　　“是吗？看你说的，刘书记的事能不办好吗？没问题，小九儿，需要多少钱，一会儿你回家找你妈要去。”王金锁马上心领神会。
　　刘志远到底站住脚。回头跟紧跟在他后面的所有人说道：“咱是的把饭店搞出点档次来，咱前河乡号称是全县首富，可咱们出去看看，街面上有那个样子吗？这次去南方考察，说实在的，人家的饭店就是好，来的客人，忍不住就消费起来，这是好事，既增加了收入，又让城市的品位上升了一大截儿，既然要学人家，那这方面也的学吧，回头来了客商我们也好招待人家，要不让人家笑话咱龙山太落后了。你们说是不是？”刘志远冠冕堂皇的说道，看来他还真没喝醉。而且也真有水平，几句话就把问题上升到非常正当的理论性质。
　　再走时刘志远就主动跟王金锁搭起话来。别人知趣的落在了两人的后面。走在最后的吴全有和何富贵会意的相互笑笑。九妹从后面追上来在他们手里塞了两盒中华，还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切正好被出门的郑一凡看个正着，他识趣的合上眼，爬在扶着他的乡教办王主任肩上。看来他也没真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