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郑一凡开车照原路返回到大道上,又走出老远,再走前面没了大道。一打听,有人指了指尽头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从这里上去,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郑一凡用手打着凉棚使劲观察了半天,自信能上去,就是怕沈娟受不了折腾,说了说情况。
“没事,我相信你。”沈娟鼓励道。两人随便在路边吃了点东西,然后一路颠簸地向上开去。
山道果真难走,好在郑一凡艺高人胆大,一会儿就爬到山腰了,沈娟别看刚才说的挺坚决,到底儿第一次走这样坎坷的山道,而且还坐着摩托,不一会儿就心虚了,这时也顾不上男女之别双臂紧紧搂着对方的后腰,后面的路更难走了。郑一凡停下来关心的问了问,沈娟红着脸说没事儿,这时她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了——不是因为非叫人家来受这罪,关键是上山这一道上随着一起一落的颠簸,自己身不由己的和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大男人太‘亲密接触’了——因为天热本来就穿的很薄,此时自己视作生命的珍贵处乳不得不紧紧贴在人家后背上,而且要命的是还随着颠簸上下蠕动,对一个还没经‘人事’的大姑娘来说,这样太让人难为情了,好在郑一凡没当回事,因为他驮张欣不止一次走过山路,已经习惯了。
“能不能慢点,我头有点晕。”沈娟找着适当的借口。
再走起来就慢多了,路越来越险,好多都是在山壁上凿出来的窄道儿。郑一凡心想这种鬼地方也有人去住!想想来时李秀玉说过的话,不由摇摇头。
这时他才发现沈娟几乎全身紧贴着自己,好象浑身还打着哆嗦,细细感受对方紧贴自己后背的双乳,感觉是那样的美妙,心里不由一荡,忍不住面红心赤不能自己,这一来骑车就不稳了,一连打了好几个晃儿,这可是要命的事,赶忙放慢速度想稳定心神,但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毕竟做怀不乱的男人是少数。沈娟好象也发现对方的细微变化,心里委屈的恨不得流出泪来。说真的,自己处对象五年多了,楞没让对象牵过手,如今……。
“停一下”沈娟忽然道。郑一凡真的停住车子,心里总算稳住了心神。“有点冷儿,我再穿点衣服。”沈娟解释道。这个借口很适当,办法也很解决问题,她把所有带的上衣全穿上了,再走起来就好多了,隔的衣服多了自然没了异样的感觉。正好拐过一个很大的山角,眼前一亮,到了。
郑一凡真的没想到在这穷山恶水间竟有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因为这毕竟是贫瘠的北方大山,鸟语花香的地方一般在南方才有。
两人顾不得观赏美景了,一路打听着进了村部,一个人也没有,出去一问,有人告诉说村长在家呢,他闺女回来了,说着有人跑着去叫,半天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连跑带颠的从高处下来,老远就听见来人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金书记,你不是老埋怨我不来你们村吗,今天可来了,这回你没的话说了吧。”沈娟看来跟来人很熟,见面就不客气。
“那是,那是。我的沈站长,可把您给盼过来了。您辛苦了,我马上安排,咱说什么也的好好招待您。哦,这位是……?”金书记非常客气的拉住沈娟的手。忽然看见一边的郑一凡,疑惑的问。
“咱乡的郑助理,昨天刚来,今天就到你们村视察了,要不是人家,我真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到你们这儿来,这一道儿……。”说着想起刚才的不雅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金书记无比激动的紧紧握住郑一凡的手,一副感激的样子。
“行了,你就别客气了,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你赶快通知大家来听课吧,明天我们就走了。时间紧任务重,客气不起呀!”沈娟一本正经的催促道。
“好好,我这儿就去安排,你们先歇会儿,顺便看看在哪儿住合适,就这几间破房子,地方简陋,两位就凑合吧,真的,平时难得有领导们来,我们这儿什么设施也没有,跟山下的村没法比,实在不好意思。”金书记临走还不忘住宿的事,说真的,在这里住宿还真是‘天大的事’!所以他必须先说一声。
果然,院里就两间石头房子,还是里外连间儿。
“没事,我睡外面,天热儿。”郑一凡知趣的道。
沈娟也觉得一起睡在屋里不太方便,也就没说什么。很快村民们就陆陆续续进了院,一会儿就坐满了,沈娟很有经验的把有关书图表挂了一墙,郑一凡帮完这些就没他的事了——可以说一窍不通。有心想听听,可一点基础知识都没有,有的树种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实在没意思就走出村部,金书记看见了马上追出来。
“郑乡长,您先到我家去吧,正好我闺女从市里回来,家里正包饺子,你去帮帮忙,一会儿我叫上沈站长都到我家吃饺子。”
客随主儿便,郑一凡同意了。一拐弯就到了,金书记隆重的给正忙活的家人介绍了郑一凡。当介绍到是乡长时,郑一凡赶忙纠正:“别,金书记,我只是乡长助理,千万不能那么说。”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您这么年轻,别说乡长了,将来县长都没问题,”金书记拍着马匹儿,然后指了指家人“这是我家里的,没见过世面,这是我闺女金淑芳,小名金玲儿,今天刚从城里回来,这不给她包饺子接风吗,要不你们来还真没什么好招待的。村里穷呀!”又客气了几句走了。
慢慢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郑一凡才看清楚。金书记老伴儿一看就是乡下没见过事面的农村妇女,低着头连一句话都不说,他女儿金玲到打扮的很洋气,当时正背着身儿揽孩子喂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衣襟下一抹儿白色,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尤其明显,郑一凡不好意思再看,拿过擀杖擀皮儿。
半天喂完孩子,金玲过来。
“我来吧,您歇歇吧,。”客气的道。
“我行,在家经常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渐渐熟了,互相问问情况,知道她嫁到了下田峪,因为村里穷,夫妻俩到市里打工,后来开了一家儿小商店。现在过的还可以。
没想到两人都住在一个城市,而且还离的不远,这一来近了许多,客气着以后到市里多多关照,郑一凡表示一定去看看。金玲在市里呆长了,自然很健谈也很大方,高兴时不时发出一阵儿爽朗的笑声,郑一凡发现她笑起来很漂亮,不由多看了几眼。金玲有点不好意思,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看了看一边儿的镜子,没发现什么,纳闷的看郑一凡一眼。
“你笑起来真好看。”郑一凡解释道。说完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才认识一会儿,这话儿有点唐突。
金玲脸红了,不自然的看一边儿的母亲,好在人家低着头儿认真干着自己的活,根本就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
正好睡在炕上的孩子醒了,金玲关心的急忙跑过去抱。再回来说话就不自然了。
当沈娟和金书记来到时,饺子已经煮出来,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吃起来。金玲也恢复常态一个劲夸郑一凡能干。
晚上郑一凡真的是在屋外睡的,他睡的很香,而且终于梦到了张欣。
而在屋里的沈娟几乎一夜未眠,开始是想心事:自己穷困不堪的家,还有自己病魔缠身的母亲,因无力支付学费而辍学的妹妹,因此想到自己的对象——是他帮助了自己一家,学费、药费、生活费全包了,妹妹也从新回到学校。自己真的应该感激人家,可是……!
后来是在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当想到来时一路上的尴尬情景以及长这么大第一次拥抱男人的刺激,这一切是很让少女难忘的。尤其是在这美好的春季里,更容易让‘女人’怀春。想着想着不由得面红耳赤……。
在遥远的地方,紧张工作着的张欣没有察觉身后走过来一个仰慕她已久的人——正在值夜班的秦世和向她走来……。
可能是来时感染了风寒,又赶上一夜没睡,第二天沈娟发起了高烧,一切讲课计划全部泡汤了。
治疗的药是吃的金玲带回来的——这穷山沟别说医院了,就连头疼脑热的药都没有,这下儿正好救了大急!经过郑一凡一天的精心护理,沈娟很快好转,晚上再睡时郑一凡只好睡到了屋里,有事也好帮忙照顾,好在有一扇破门隔着,还能说的过去。一时睡不着,两人只好说话消磨时光。
“小沈,我看你对工作挺认真的,别的人好象整天都无所事事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一来是新人,才来了半年,二来我是正牌大学生,省农大毕业。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儿,自然得努力些了。以好将来走出这穷山沟。”
“他们不是大学生吗?”郑一凡纳闷的问,原以为就自己没文凭,心里老觉得不气势儿,今天听对方这么一说,立时来了兴趣。
“上党校的文书记是政法干部学院毕业的,好象也是进修的。别的象书记刘志远是从部队上转业的;乡长吴全有是当年工农兵大学的保送生,只能算大专;何富贵高中毕业,他亲老子当年在这一带打仗儿跟一农村妇女生的他,解放后南下了,一段时间后就离了,后来老县委书记可怜他,供他上到农校毕业安排到乡政府,一点一点当上副乡长。李秀玉也地区农校毕业的;小赵叫赵胜利,咱县师范学校毕业,三个人都是中专。剩下的不是中专就是高中。”
郑一凡这才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在这里还算高的呢!
“你呢?哪个学校毕业?”沈娟忍不住问。
“算大专吧,跟你没法比。”郑一凡不好意思说自己业大毕业。
“没关系,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去进修。”沈娟说着宽慰的话。
“为什么乡干部都只是大中专生呢,学校一年毕业那么多大学生。”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在城市近郊现在乡干部基本上都是大学生了,县里就不行了,一般大学生都想法分到县城里。下面又苦又累,待遇又低,将来找对象、孩子上学都是大问题,谁肯来受这罪?”
“你不是来了吗。”郑一凡由衷的说道。
“我是没办法,一是没门路,二是家里条件差急于找工作挣钱,而且……。”沈娟说到这儿不说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郑一凡不好意思问,就差开话题:“你真是好人,科技下乡这么辛苦还跑这么远的路,一分报酬都没有,这次都累病了,真是令人佩服!我这个共产党员都自感不如。真的,你不知道,我母亲退休后做家教,每个学生一小时二、三十块,有的大学教授给的还多。社会真是不公呀!”
“我说过,将来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不吃点苦能行吗?其实科技下乡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短时期内根本见不到效果,可老百姓真的很需要先进科技知识和优良品种的推广,但穷乡僻野什么信息都听不到,种出的东西品种落后、色泽不好,价钱上不去不说还卖不出去,年复一年见不到效益,谁还再下苦力气?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就更穷了,因为老百姓就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才是最现实的。就拿这个村来说吧,可以说是咱这北方地区难得一见得瓜果之乡,我是第一次见这么适宜种植果树的好地方,按理说村里应该富裕吧?可实际情况呢?要不是下田峪因为派性斗争落在它后面了,回龙观一直都是全县最穷的村,现在村里有点本事的年轻人都上城里打工去了,姑娘们更是远远的嫁出去,村里打光棍的有的是!”
郑一凡想起金玲,很有同感的点点头儿。
“小郑,我实话告诉你,我的愿望就是建一个好的农业科技项目,我们同学在平原地区已经有干起来的了,效益好不说,领导们还重视,听说要破格提拔呢。”
“在咱乡能不能搞?”郑一凡很关心的问。
“当然能,回龙观山挺好但交通不方便,不是理想地方,咱前河镇边上的翠屏山是块好地儿,依山傍水的。回头我带你去看看,可惜领导在那儿建了个特种养殖场。而且现在乡里一心搞工业项目,根本不重视农业的再投入,上个月还挪用上面拨的农业建设基金,我是有苦说不出!真……”说到这儿沈娟觉得话有点过,不说了。
“没事儿,我不给别人说。”郑一凡马上表态。
“其实,我是觉得你刚来,不明就里,怕慢慢跟他们一样了,你将来的工作重点是搞项目,希望你能在农业方面上上心。再说你也是当兵出身,应该能跟咱们一把手刘书记有共同语言,他可是在工作上一言九鼎,吴乡长他们一般不会在这方面搞小动作,他们只是注重人事权、财权。”
说到领导了,郑一凡不好表态,毕竟自己还一个正领导也没见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见对方没动静,沈娟看他一眼,忽然觉得今天说的话是有点过多,也难怪,谁没个思想、理想呀,主要是过去一直没个合适的人诉说——对象一心挣钱,根本不理这些琐事,同学们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儿,同事们整天勾心斗角,再傻也不能给他们说。难得今天有一个可以一泻为快的外人!是的,沈娟从内心里就是因为对方是外人才说这么多话的。但毕竟头一回‘谈话’,不能象‘谈心’一样无话不说。这一来两人有点沉默,郑一凡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表点态,要不让一个姑娘下不来台有点说不过去。
“放心,我下来时就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好好干一番事业,三十而立,我怎么也的奋斗一下吧。虽然我不了解乡里的具体情况和领导们的意图,但我觉得不管什么项目,只要能争来就是好的,领导不可能不愿意接受吧?所以我可以很坚决的给你打保票,你的农业项目我一定给你搞成。”郑一凡无意识的露出军人的本色。
“谢谢你!”沈娟突然觉得对方是那么的勇敢和有力量。心里不由拿对方和自己的对象小孟做一比较,最后叹了一口气。
“不用谢,今后我求你的时候更多。因为我从小在城里长大,农村的具体情况几乎一窍不通,这方面你的多帮帮我,哪怕适当的提醒一下也可以。真的!”郑一凡诚恳的说道。
“好,咱一言为定。以后互相帮助,共同干好咱们的事业,而且看谁干的更好!”
“小沈,认识你真的很高兴!”郑一凡发自肺腑的说。
沈娟脸一红,虽然在省城上过大学,思想比较开放,但因为都是未婚男女,认识也就两三天,话说的太交心了不免有点过分。但也得表示一下。
“我也是。”说完又找着适当的借口:“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说真的,乡里的干部大多是势力小人,欺下惟上,对不相上下的同事更勾心斗角,恨不得把别人踩下去。当领导的就更别提了,不是为权就是为利,还有女……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理解了,我不想多说,免得你小看我,说我说领导的坏话。算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真如你所说是来干事业的,我想咱们还会有共同语言的。是好是坏,时间是会说明一切的。”沈娟适可而止的打住话题。
郑一凡不好再说什么,本来他还想问问书记、乡长为人处世的喜好,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除非是你亲娘老子!
晚上两人都睡了个塌实觉,而且在梦里都梦见了对方……。
第二天必须要走了,果农们再三挽留,沈娟只得又跟他们重点说了说现在外面的种植信息和致富情况,老百姓听的即好奇又羡慕,一再要求尽快带来技术和秧苗。
见郑一凡没有人理,金铃抱着孩子过来和他搭着话,主要是说些以后回城里常联系的客套话。终于那边儿说完了,这回必须走了,金书记握着两人的手说着感谢的话,老乡们也一一不舍的摆手示意,目送两人出去好远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