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郑一凡手里拿着手电顺着河堤朝村部儿走,拐过一个山脚儿,突然有一阵儿响动从路边的麦秸堆后面传过来,郑一凡惊的后脊梁直冒冷汗,下意识的大喝一声:“谁!”紧跟着手电照了过去。接着吓唬道:“出来,要不我拿石头咋了。”
“别,是我。”吴全有的声音。郑一凡一惊,心想难道他在盯我的梢儿?正在心里发虚,突然看见有个黑影反方向朝远处跑去,而吴全有已经出来大声跟郑一凡说话,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郑一凡本不想知道跑走的人是谁,但无意间瞄了一眼,还是看出那人是田秀,因为只有她是烫着泼浪似的发型——在山村几乎没有赶这时髦的,原来田秀也不是,可能是因为弟弟结婚才特意打扮的吧。
吴全有知道满不过对方:“是田秀,她找我联系县运管处批执照的事,想让他弟弟买车跑龙山到市里的线路。屋里太热,我们就到这里边乘凉边说事。”
郑一凡心照不宣的说:“哦,该回去了,咱走吧。”说着头前打着手电带路。
“你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到是吴全有充满戒意的问。
“田书记家的小丫头非拉我去插田鸡,这不刚回来。”说着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好呀!明天咱可有好吃的了。”吴全有夸张的大喜道。其实他是外强中干,心里怀疑对方是刘志远派来监视自己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才来几天?
进了屋坐下,在灯光下郑一凡的脸色装不了假——表情明显在刻意掩饰什么。
吴全有什么人?早已心知肚明了,但心想对方到底是外人,就是知道了也给自己够不成威胁,再说呆两三年就走了,他犯不着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出去瞎说。但自己多少也得给他敲敲边鼓、套套近乎,想到这儿说道:“小郑,我是乡长,你是乡长助理,以后肯定得互相配合干好工作,我这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是个没脾气的人,跟咱们刘书记截然相反,我跟谁也说得来,而且是和平相处,有人说我说话太含蓄,人也很有涵养,从没见我跟谁生过气发过火,其实我是让岁月和勾心斗角的官场把棱角给磨平了,现在想想,感觉大家都不容易,你刚来,又是在城里长大的,不知道在农村有多苦,尤其是乡镇干部,平时辛辛苦苦,而且干出成绩是书记的,有了过错得自己担,所以我是有苦说不出,家又离的远,又不象一把手有专车接送,整月整月回不了家是常事,所以很理解手下的干部,只要好好工作,不太出格,我是很少说他们,就说你吧,谁都知道你们下来是镀金的,按理说这三年时间只要按部就班的度过,回去就有可能升上个一官半职的,不象我们,一干就是一辈子,你不知道,过去咱们的老书记许云川,那是把一辈子青春都献给了咱龙山。老了老了才混上了个地委常委,听说他还是老八路的后代,不能不说很有后台吧,最后也不过如此。我们呢,祖祖辈辈农民,你说将来能干出什么?所以我们也不图别的,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我觉得这不能说过分吧?”吴全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见郑一凡表情有同情的意思,知道自己说的话管用了,于是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你跟我们不同,将来是要走的,我作为一个老大哥也好,作为一个过来人也罢,不得不说你几句,可以说是我的心得体会,你能听进去更好,觉得不匝地就哈哈一乐。”
“吴乡长,看您说的,我巴不得呢。”郑一凡表态道。
“好,那我就卖几句老。”吴全有装出倚老卖老的样子:“别人拿你当外人,你千万不要自以为真是外人,别人说你是来镀金的,你自己千万不能那么想,说句冠冕堂皇的话,人生难得几回博?趁着年轻不努力,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晚了,记住!一定要发扬主人翁精神,拿出当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精神和勇气,一句话——镀就镀个光彩照人!”吴全有难得象今天这么说话说的实事求是和直截了当,而且还虎虎生威,他自己都忍不住举着拳头。
郑一凡真的感动了,似乎也理解了对方的一切,不由得表了态:“放心吧,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良苦用心!”
“好!就让咱们一起努力进取吧!”两人击掌为誓。
然后郑一凡说了自己明天想回去。吴全有笑笑:“怎么,怕跟我在一起,让人说闲话?”
“不是,我们一起来的有个分在县里,前几天说有几个项目,我的抓紧时间争取一下,这可耽误不得,再说你们南方考察的那几个项目我也得跟安秘书一起研究一下,早点定出个框框,写个报告出来,不管两方面哪个能开花结果,都是咱乡的经济增长点。是不是?”郑一凡尽量说的客观点。
“好,那就不拦你了,真要弄好了,我这当乡长的也脸上增光呀!”吴全有这次到是没想别的。
两人说的差不多了,都有休息的意思,但躺下了,吴全有又想起一件事来,坐起来说道:“小郑,咱乡里文副书记不回来了,可能近期乡里有人事变动,何副乡长是老前河了,论资排辈也该他升升了,可能安秘书接他的班,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何副乡长和安秘书都是很能干的好干部,以后多跟他们联系,有土生土长的人帮助,你干起事来就方便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吗?那当然,何副乡长干工作很负责,这几天我跟着他真是获益匪浅呀。”郑一凡知道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自然说好话了。但觉得对方告诉自己这些是不是已拿自己当了他们的人了,这可不是好现象,他记得临来时许云川的忠告——千万不要搅进派系的是非窝。自己虽然才来几天,但明显看出刘志远和吴全有是针锋相对两个阵营的人,心想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不安定因素呢!
这晚郑一凡做了个梦,梦见他正被困在老山前线的一个猫耳洞里,前后左右到处儿都是攻上来的敌人,自己腹背受敌,而且头顶上还不断飕飕飞过双方的炮弹……
而此时,躺在自家里的张欣正在想他,这是两人确定关系以后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自是牵肠挂肚,久久不能入睡,心想要是下星期还不回来,自己倒班时就上龙山找他去。
半夜,郑一凡被恶梦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再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借着月光,发现吴全有正睡的安详。
睡不着就不睡了,郑一凡就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或什么话不该说,半天,也没挑出什么大毛病来。后来就想到吴全有和田秀,看来田肖红没有说错,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不正常。今天让自己无意中撞着了,以后田秀再见了自己会是什么情景?肯定脸红的象关公。
这时,郑一凡才体会到李秀成说过的那句话——少妇出轨时的羞愧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