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家风”

人这一辈子，可能活的就是几个字的家规。重拾家风不光是一种家庭行为，更是对社会职责的恪守。

上个周末，在老家的父亲打电话给我，谈及电视上热评的“家风”时，父亲问了一句，你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没有点感悟呢？

家风？听到这个词，我愣了一下。久在樊笼里，心灵早已被快速的都市节奏所吞噬，每天除了工作外，在家的时光亦屈指可数。作为新生代，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时候谈家风，真是有点不合时宜啊。

不过，父亲对“家风”的感悟要深得多。父亲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上几年学便外出做工，不过却通晓事理。这与爷爷奶奶教导子女方式密切相关。爷爷总说，吃亏是福，要凭本事奋斗，相信“踏实做人做事”终有回报。父辈那一代有着很强的家族观念，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团结。小时候过年，一大家二十几口人围在桌前同吃火锅，欢声笑语，成为春节最快乐的记忆。如今，“大家”没有了，小家的联系仍在一起。凡是兄弟姐妹之间到谁家有事需要帮忙，一定是随叫随到，义不容辞。哥几个若是几天不见，就心中觉得有所缺失，茶饭不香。

其实，“家风”之所以深得人心，是因为它本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占有重要地位。古人向来注重庭训家教，家风有曰耕读传家、积德行善、仁孝清廉。从《颜氏家训》到《曾国藩家书》，形成文字并且公开出版的著作不胜枚举。可能很多人没意识到，在潜移默化中，家风构成了其精神成长的重要源头。有什么样的家风，往往就有什么样的做人做事态度、为人处世原则。对于不少人来说，家风甚至影响和决定了他的一生。

不过，事过境迁，“家风”如今在衰弱已是不争事实。在金钱和物质面前，家风的价值似乎被不少人抛诸脑后。当年的“古话”现在少有人回味了，家风也成了网络流行的“我家风很大”。传统的“家教”含义已经从教养程度变成了一门挣钱的职业。没有了“家丑不可外扬”一说，一些人由于争夺利益造成的家庭纠纷弄得不可开交，不闹到电视上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家风”去哪儿了？为何在当代变得陌生了？若问缘由，跟社会环境的变迁有很大关系，城镇化进程下的人口流动，推动了个人在社会中独立性的提高，也日益模糊了“大家”的概念。仔细想想，自从工作离开老家，每年见父母都得按“次”算，上哪里找“家风”的感觉。记得一位早年入京的大学校长曾跟我说，在京定居二十余载，却始终没能在这座城市中找到家的感觉。校长尚且如此，何况那些还漂泊在路上的寻梦人呢？

家庭结构的变化，也在撕裂很多传统概念。社交网络上，大家流行的是晒“婚纱照”“婴儿照”而非“全家福”。家庭情景剧已经从《我爱我家》演变成《家有儿女》。如今“小家”比“大家”时髦，传统的“一家之主”角色已经很难看到，取而代之的主流模式是“小两口带小孩”。从熟人社会到陌生人社会的转变，也让家风传承失去了外在空间。

如此思考一番下来，此时再谈家风，并非不合时宜，而是一种对历史文化的尊重与重拾。如同一个人需要学会在快节奏中慢下来，去欣赏路边的风景。一个国家的步伐同样需要不时地放缓，边发展、边维护。当然，家风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某种意义上说，重拾家风就是重拾价值观，这影响着的不仅是个人的家庭行为，还有履行社会秩序的恪守程度。又想起父亲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可能活的就是几个字的家规。这是当初直挂云帆寻找梦想时的基点，也是乘风破浪去追寻梦想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