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了西部某省的路山地区是一个拥有丰富天然资源的地区,多年来经济上却一直没有发展,靠吃国家补助维持财政运转。原地委书记梁怀念因为买官卖官一次突击提拔400多名干部被媒体揭露、被停职。新上任的年轻的地委书记郝智满怀创业雄心来到路山,开展工作却处处掣肘。路山问题很多,要发展经济,还要理顺各种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郝智向省里要来了他的朋友姜和平当地区专员,两人准备大干一场。他们引进项目,改造市容,深入基层,调解纠纷,很快就使路山的经济增长达到20%以上。但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姜和平终于倒在了黑社会的糖衣炮弹之下,郝智因为不愿与邪恶势力妥协,差一点被炸死在自己的家里。
华夏出版社 出版 作者:姬晓东
楔子(1)
当路山城中央那座建于明末清初的钟楼上传出八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时,散发着浓烈油墨味的《路山日报》便开始送进城里的各个机关单位了。
《路山日报》不很好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很不好看,就像报纸散发出的那种腻腻的劣质油墨味道那样,报纸简直和一碗酸溜巴叽且丝丝瓤瓤不成形的发馊饭菜差不多。在路山地区,很早就流行着一个说法,谁要检测自己的肺活量有多大,那他先拿一张刚出版的《路山日报》对着脸低头猛吸,然后观察周围之人有无闻到异味,如有,则需按此法加强锻炼,如无,则证明此人乃超人。因此,不仅各种层次的读者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就连报社里的编辑、记者、部主任甚至副社长、副总编们也都这样。
一点儿不夸张地说,每天的《路山日报》就是昨天的重复:一版是要闻版,是专门发布地委、行署领导的工作状态和日常行踪的,一年时间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版面是刊登这些领导的活动和讲话的,当然,那最突出的头条位置,多年来自然是被地委书记梁怀念独自享用着,他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强调他认为目前应该狠抓的突出问题,大谈该积极堵塞的各种漏洞,在这里发号施令,指挥全区人民团团转、如何干。每年里也有少许特殊情况,如省里领导来视察,梁怀念书记就只得忍痛割爱地把头版头条这个突出位置提供出来供大领导享用。即使在此时,他也理所应当地站在领导旁边,当个电灯泡的角色。《路山日报》的一版还另有重用,就像有人戏言的,报纸是给那些为了进步而时刻掌握领导动向的人们提供信息的。看头版就知道最近哪个领导在不在家,在干些什么,如果是视察了艺术团,并和演员们“亲切握手,合影留念”,说明领导最近的心情肯定不错,因此也就应该抓住机会去拜访,该带什么样的礼品或者是多少“硬通货”;如果看到领导在抗洪抢险、山体滑坡第一线,或者是陪同上级纪律检查、监察部门的领导搞党风廉政建设,那他最近可能烦着呢,最好还是少去讨嫌;如果近来地区全体委员接二连三鱼贯按顺序亮相,加上最近又有几个县长、书记和部、局长们到了退休年龄的话,说明可能又要研究人事、决定干部任免了,提醒想进步的同志们得抓紧时间跑啊什么的!
像许多报纸一样,《路山日报》的二版也是经济、社会、科技等综合版。除了报道这行业、那部门的工作动态、作风建设等等,就是长年刊登地区烟厂、酒厂、化工厂和水泥厂这些有“油水”老企业的新成绩和老经验,同时,报社也不忘农民朋友,给他们从省内外的媒体上摘抄几篇农村适用技术文章登着看。当然,这个版还有一类文章不可轻视,就是那些专门给领导同志们看的理论文章、调研报告和经验介绍等,而且,在这些文章后总是约定俗成地写上本文作者系某县委常务副书记、某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或者系地区某局副局长之类的字样,是常务副县长绝对不能含糊地写成一般副县长。按理说这些局长、书记、县长们即使不标他们的身份,地区领导也不至于张冠李戴,可现在各级的官们实在是多如牛毛,就像在新品种示范瓜地里挑西瓜,白皮的,绿皮的,花皮的,如果它们不贴上标签,谁又能知道一个个躺在地里圆咕咙咚的家伙,都是些什么品种和货色?里面是红是黄究竟是啥瓤水?
三版是法制文化卫生体育副刊等综合版,反正都是拣好听的话刊登。比如说社会治安状况,小城路山刑事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由于害怕破坏稳定的局面,关于公安的报道在报纸上发出来就成了他们半年破获三千多起刑事案件的表扬文章(包括一群四十只的羊就统计为四十起案件),而还有两万多案件、包括几十起恶性案件等在哪里破获的事情却无人提起。自然,“法制瞭 望镜”专栏瞄准的只是高高飘扬在公检法机关的红旗,刊登诸如警官拣到钱包归还失主、全体法官为发了大水的南方群众捐款的这类好人好事,有时还加上编者按,兴奋地隆重发表“进法院大门要通过安全检查”这类工作创新文章。至于体育栏目,因为路山是个小地方,多年来也没啥大型的体育赛事,故而出现在报纸上的也就是群众自发蹬蹬腿,跑跑步,遇到节日搞次活跃职工生活的篮球比赛等,后来出现“万人练香功”、“中功有奇效”的气功活动后,该栏目总算度过了稿荒。文化副刊栏目经常被几个只露名却可能因为长相不咋样而难露脸的不男不女的作者们霸占着,神奇的沙漠、浑厚的黄土地、古老的城堡以及郊外河边的塞上杨柳,成为他们笔下的永恒主题。当然,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咏叹盆里的玫瑰、月季、牡丹花,观察猫呀、狗呀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从怀孕到生产的整个过程,也构成了文化艺术版的生命,时不时地报上出现“站在家的窗户前,看着远处公园里美丽的鱼儿在湖中游来游去,自由得不得了”的感叹,或者写自己的儿子如何从刚会说话时见人就叫爸爸,到现在只叫自己老公爸爸的聪明变化历程,不时传递出生产儿子过程中的精湛技艺,做作的文章对读者们而言犹如是在吞苍蝇,自然叫他们联想到作者的模样一定不怎么样,说不定是五大三粗的、失去了对男人的吸引力,所以到报纸上来像母狼般进行发情的嚎叫。即使这些令读者呕吐的文章,还出现供不应求、常常闹稿荒的现象。所以三版也时不时地被新华社的电讯稿“包”了,既有国际新闻又有国内新闻,内容五花八门的,被行内人称为《新华每日电讯》的翻版。当然使用这样的稿子编辑最高兴,一来是因为用新华社通稿省事,不用编来编去的麻烦;二来主要是能解决经常发生稿荒而“无米下炊”的窘况(这样的报纸基本上失去了读者和作者);三来嘛,用新华社电讯稿不仅编辑省心,而且报社也省钱,新华社的通稿是每年一次性付费,像路山这样贫困的小地方,新华社只是象征性地收几个小钱而已,倒是省去了给自然来稿那些作者们支付的稿酬。